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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吧。(车在彩蛋)

    废品收购站里杂乱不堪,但这些都不是重点,他们也无心搜查,因为一切都指向那个被掀开的地下室。

    刚走进地下室一股血腥味就扑鼻而来,而映入眼帘中,最显眼的就是那微弱灯光下那矗立在垃圾堆中的铁笼子。

    铁笼锈迹斑斑,有几根杆子像是被外力击打砸弯了,上面零星地沾着鲜红的血迹。笼子底滴落着几摊血迹,笼子两边还有被暴力解开的绳子,绳子上也沁着血色。

    安欣皱着眉,看着那血迹有些恍惚,一时间有些挪不开眼。

    “师傅,钟阿四死了。”陆寒从垃圾堆边走了过来,看见安欣看着空地中的笼子出神,出声提醒。

    “哦。随行法医下来了吗?”安欣回过神来,对于钟阿四的死并不意外,在门口遇见时高启强时他就知道,钟阿四不可能活下来。

    “嗯,就在那。”陆寒指了指不远处的垃圾堆边,法医正在初步检查钟阿四尸体。

    “能看出来死因吗?”安欣走了过去问到。

    “死者身上仅有一处致命伤,初步推断为利器割破动脉导致失血性休克,伤口形状与死者手中的匕首吻合。伤口自左颈斜下方往右上切开,伤口先深后浅。根据我的经验,死者大概率是自杀。”法医打着手电筒在昏暗的地下室里查看着伤口,大致得出了推断。

    “去把凶器保存好,送去物证科检查一下有没有其他人的DNA或者指纹。”尽管法医推断是自杀,但安欣还是觉得要查一下,万一钟阿四的死和高启强有关…

    “对了,那个笼子也送去。剩下的交给痕检部门调查。”安欣又一次看向那个笼子,吩咐到。

    京海市第一人民医院。

    虽然伤口有些多,但好在只是看着吓人,实际上大多都是皮外伤。昏过去主要还是这段时间过度疲劳,这次被绑架殴打只能说是压倒他身体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
    高启强平躺在床上,许久才醒来。梦里的他依旧是他,只不过这一次他在白金瀚没有遇到女人。但他还是卖上了鱼,还是进了警局,还是当了白金瀚的老板。可…和他结婚的,叫陈书婷。他有些恍惚,他总觉得本不该是这样的,但他忘记了,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,忘记了…很重要的人。

    但他又不记得那人的姓名,也不记得那人的样貌,就好像真的只是他的臆想。

    他在那个既真实又陌生的梦里拼命挣扎,但时间像是推着他在走,他只是这个世界中的旁观者,旁观着那个自己的一生。他得到了权钱,但到头来却是妻离子散一场空,努力半生,最终回头已是孑然一身,在孤独和冷漠中走向了人生的尽头。

    猛然惊醒后,睁开眼他才发现自己不在警局,而是躺在医院。麻木的手指因为意识的回归微微抽动,手指间却有着不属于自己的重量。

    他扭头看去,却看见自己的手被十指相扣地攥住了。

    他有些急切地顺着手看去,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,在梦里遗失的,寻找的臆想骤然化为现实。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还好,还好,那只是梦而已。他微微松了一口气,心里五味杂陈。

    看着趴在床边睡着的女人,他有些不忍叫醒她,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没有动作,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,把她记在脑中,刻在心上。即使再做那样的梦,即使全世界都找不到她,他也绝不会忘记。

    “唔…”趴着睡并不太安稳,也没多久我就又一次猛地睁眼。

    下意识地自责又没撑住困意,我连忙去看床上的人,却看见一双含笑的眸子。四目相对,一种微妙的情愫好似触电般绵延。

    “你醒了?感觉怎么样?”我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,开口打断这奇怪的感觉。

    有转念一想有些怪异,明明被吓到的是我,怎么他一副失而复得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唔,背后有点疼。”高启强回过神,皱着眉感受了一下,背后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,手脚

    “我去找下医生。”我揉了揉有点发麻的小腿,起身去喊人。

    “唉,没事,你再陪我会儿吧。”高启强连忙说到,刚刚的梦真实地让他有些心有余悸。

    “我不是一直在这儿嘛,我去去很快就来。”我皱了皱眉,有些不解。

    “我自己知道的,皮外伤而已。”高启强解释到,顿了顿又扯着嘴角调侃,“你…这么担心我?”

    “不然呢?我找到你的时候你都进气少出气多了。我都,我都怕你…”我一时气结,语速都比平时快了些。

    “不会的。”他看着女人担忧的眼神,伸手想去摸摸女人的脸,但牵扯到了背后的伤口,倒吸了一口凉气,伸出去一半的手顿在了原地。

    我也没想太多,凑了上去,扶着他的手掌搭在我的侧脸。

    他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温度,说不上来地有些安心的,他突然想到刚刚做的梦了,仔细一回想又有些怀念,笑了笑说:

    “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?那时候我meimei急性阑尾炎住院,我弟弟上学也要钱,我没有办法,我什么方法都尝试了。”

    “嗯,记得。”我的思绪随着话语被他带回了曾经。带回了十六年前,又带回了一切开始的那个夜晚。

    “但你知道吗?现在想来我反而很庆幸,庆幸那天晚上傻乎乎地去了白金瀚。虽然我一直到后来才知道自己被骗了。像我这样的,在那个年代,在京海,在白金瀚是最低贱的货色。有钱的老板哪会看得起像我这样的,只有玩的变态又没钱的东西才会点像我这种,为了钱什么都可以接受的。”

    我沉默着没有说话,只是握紧了他搭在我侧脸的手,一时间不敢想象如果那天,我没去白金瀚,没在厕所撞到他…

    “可我是幸运的,不是吗?”他笑了笑,转头看向我,声音有些颤抖,“那时,我遇到的是你。那是第一次,第一次有人夸我耳朵上的痣,那颗,连我父亲都没留意过的小痣。也是那晚,我第一次,在海浪里抓到了浮板。”

    “我永远也忘不掉,忘不掉那个吻。可能你没觉得有什么,但那确实是我第一次在母亲以外的人身上感受到温暖和踏实,尽管当时也许只是我的错觉。”

    “那时我选择了逃避,但我现在明白了。原来,从那时起,我就已经逃不掉了。”他说着说着看向了女人,眼里满是眷恋。

    我张了张嘴,没说出话。其实他对我来说也是特别的,并不单指现在,包括从前。那个吻的动机连我自己也没想明白,但就是做了。我又如何知道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,能让他记这么久。

    “你也知道,我以前是什么样。像我这样的人啊,像我这种从小就长在石头缝里人,本来也就是挨揍长大的,这点伤,我不怕的。你别担心,我不会有事,我会比任何人都顽强些。我会活很久,至少…”

    “至少不会死在你前面。我想…陪你到我们能在一起的最后一天。别人照顾你我不放心,所以啊,我得要好好的,好好地活着。”

    “或许我们不会有婚礼。可能,这话不太吉利,但是…等到哪天你走了,我想为你办一场热热闹闹的葬礼,无论你的遗骨葬在哪里。”他分明是笑着说的,可偏偏在眼眶里汇集一汪水光,浸润了倒睫,顺着眼尾的那抹嫣红浸湿了皮肤,在脸侧僵持了片刻,最终还是因为重力不堪重负,骤然坠落。

    “等到哪天我也走了,我或许会留在这里,留在那珠向日葵下。如果你不嫌弃,下次我努力投胎去个好人家,争取门当户对些…我们下辈子再…”

    “不、不…”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些,想去思考但脑袋里像是结了一层雾,封住了思考的能力,任由念头如草疯长交缠。我恍惚地摇着头,及时掐断了和一切的生长,突然起身吻住了他的唇,强行堵住了他还没说完的话,泄愤般啃咬舔舐着他的微颤的下唇。

    他没有抵抗,也没有闭眼,就这样目光柔和地看着她,抬起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后背,承受着她带给他的一切,无论是疼痛还是欢愉都全盘接受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,门突然响了。

    “咚咚。”

    查完现场总算是有了空闲的陆寒连忙拉上师傅来找高启强做笔录。他没想太多,走到病房前直接敲了敲。

    “你干什么!?”安欣压低声音着急地说着,一把把陆寒拉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不是要来做笔录吗?”陆寒一头雾水。

    “你,你就不能稍微晚一点再敲吗?你没看见里面什么情况?”安欣指着病房门上的小口子恨铁不成钢。

    “滚!”突然被打断我一肚子火,冲外面骂到。

    事情都这样了,安欣刮了一眼他的小徒弟,硬着头皮走了上去站在门外说到:“是我,安欣,就绑架案来做个笔录。”

    “绑架案我们不追究,滚。”我一口回绝,钟阿四都死了,警方还能查什么?查赵立冬吗?可笑。

    “钟阿四死了。这涉及到贩毒案件和命案。”安欣相信这两人都是聪明人,明白他的意思。

    “进来吧。”高启强笑着用眼神安抚着女人,平静地开口到。

    安欣推门进来,看着穿着病号服躺在床上的高启强眼底掠过一丝担忧。

    “不好意思啊安警官,我这个背上有伤,暂时只能这么躺着。”高启强抱歉地笑笑。

    “没事。”安欣点了点头,这种小事本也就没什么可纠结的。无论从职业道德来说还是他的内心而言,他都不希望高启强因为他的到来而扯到伤口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钟阿四为什么要绑架你吗?”陆寒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高启强床边,拿着纸和笔开始问到。

    “钟阿四?绑我的人叫钟阿四?我不知道啊,我又不认识他。”高启强皱着眉道,全然一副无辜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那你有什么仇家吗?”陆寒又问到。

    “仇家?坐在我这个位置上,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仇家是谁。”高启强笑了,不屑地摇摇头,“安欣,你这徒弟不行啊,没你会问。”

    安欣看了一眼高启强,他虽然躺在病床上,面色苍白,但依旧嚣张。

    安欣走到陆寒边上,拍了拍陆寒的肩,开口到:“昨晚你的保镖都去哪了?”

    “保镖?我也想知道啊,这不是到现在都没回来吗?”高启强自嘲地笑笑,估计那群保镖现在还没醒呢。

    “那我这么问吧,昨天你在被绑前,见了谁?”

    “诶对了,安欣,我最近看了一本书,书里有个故事很有意思,我说给你听听啊。书里说,有一只蚂蚁啊,非要去摇动大树,你说这蚂蚁有没有意思?你说他是不知道这大树有多大,还是他脑子有病啊?”高启强不答话,转而讲起了故事,讲着讲着笑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…”安欣沉默地看着高启强,过了半晌道,“有没有可能这棵树本就外强中干早就摇摇欲坠,差的也就只是这蚂蚁的一丝推力。”

    高启强不说话,笑着摇了摇头,像是在惋惜。

    “行,我知道了。”安欣看着高启强,这一次他没有和他对视,他心下了然,也不失望,毕竟这六年,哪次不是这样。

    “下一个问题。钟阿四怎么死的?”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,那时候我已经昏迷了。”高启强淡淡道。

    “他自杀的。我过去时堵住了出口,刚好你们到了,他知道跑不掉了,就自杀了。”我接话到。

    “就这样?”

    “就这样。”

    “最后一个问题,”安欣看着高启强,犹豫片刻问道,“钟阿四…他对你做了什么?”

    “安警官,你不都看见了吗?”高启强指了指自己,“你来之前没看过医院开的单子吗?”

    “看了。”安欣来之前就要过了,都是些打击伤,基本都分布在后背,数量虽多,但大多都是皮外伤。

    “那不就好了,你还有问题吗?”高启强挑眉道。

    “没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还留在这儿干嘛?去查案子啊。”高启强笑了,像是在嘲笑他的无畏。

    安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拿起黑色皮包转身在陆寒背上拍了一下,“走。”

    陆寒连忙跟了上去,走进电梯就忍不住问到:“师傅,我们就这样走了?”

    “不然呢?”安欣反问到。

    “这不是一个嫌疑人都没问到吗?他不说他老婆肯定知道啊,要是不知道的话怎么可能在我们之前找到他。钟阿四一个人怎么可能绑得了高启强?这背后肯定有人在帮他啊。”陆寒一张嘴就开始巴拉巴拉地讲起来。

    “他已经告诉我了。”安欣头也没抬地说到。

    “啊?”陆寒有些懵了,什么时候说的,他怎么不知道。

    “是赵立冬。”

    “赵立冬?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?”陆寒有些疑惑,一抬头却发现安欣已经出门上车了,连忙追了上去,“师傅,等等我啊。”

    那师徒二人刚走出去没多久,高启强的手机振动了一下,他打开看了一眼,说到:“阿盛快到了。你累了吧,回去休息吧。

    “没事,我不累。”我抓着他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揉捏过去,听见他的话闷闷地说。

    “别骗我了,你不是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吗?”他反手抓着我的手,大拇指在我的手背摩挲,苦笑着说。

    “没关系,都可以放几天。”我心里突然有些犯疼,逃避的念头如附骨之蛆从心尖滋生。

    “…去吧。”高启强见女人有些动摇,主动挣开了她的手,轻轻地说到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去吧。”沉默许久,他看着女人的侧脸,又一次说到。这两个字如羽毛,轻飘飘的,像是要飞走。

    “…等我回来。”我抿了抿嘴,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到。

    “好啊。我等你。”他淡淡地笑了,末了又道,“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,我新练的歌吗?下次等你回来,我唱给你听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这次我没再拒绝,扯起嘴角,笑着答应。

    “去吧。”他第三次说到,轻轻地推了推女人的手,又攥紧了手心,好似放风筝的人,亲手将风筝送离。

    我垂眸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起身应到: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他还是那么聪明。

    我这般想着,沉默地收拾行李。

    “啪嗒——”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掉出了两个木疙瘩。

    那两个小木块在地上晃晃悠悠,分散又聚合。

    我看着掉在地上的两个小木块有些出神。

    或许人在迷茫的时候就是会迷信些,哪怕是我也不会例外。

    我鬼使神差地捡起了那两个小木块,走到了神龛边,点亮了两盏红蜡烛,火光摇曳,红色的烛光照映着神像的半张脸,带着些邪性。

    两块半月形的木块在烟雾缭绕间似乎有了生命,自我的手心延伸出命运的脉络。

    闭目,睁眼。

    “啪嗒。”

    “啪嗒。”

    “啪嗒。”

    阴笑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