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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二:双十年华,云英未嫁,清清白白的好小伙儿

    暮春时节,雨润芳泽。放晴后的天空是一块巨大的碧玉,一卷白云从房脊上滑过去。

    高大屋舍间一条方砖小路,片片砖石被雨水洗成了明镜,倒映着路边绿藤上盛开的雪白木香花。

    两个着白衫的男学子年龄尚小,耐不住去攀折了一簇木香花,结果石砖湿滑,其中一人还没碰到花藤就向后摔去。

    “哎——”男学子并没有摔倒在地,而是被一只柔软的手托住了腰稳稳扶起。

    他虚惊一场,嗅到了一阵清郁芬芳,在木香花的香气里仍然独占风情的芬芳。

    “多谢前辈。”

    他看清了刚才扶着自己的人后不禁晃神,眼前的女子容貌清丽秀美,桃花眼似笑非笑,樱花唇不薄不淡,身材高挑纤细,腰肢曼妙,一身银纱罩着浅紫的长裙,端的是青春明媚。

    姒玉戳了一下小孩的鼻子,笑着走了。

    细雨沾湿木香瓣,暗香疏影春日远。蒹葭城送走阴雨迎来新夏,街上的行人商客逐渐变多,临江的各大酒楼客栈客似云来,繁华尽头堆金砌玉。

    “我们终于也到离开书院的时候了。”公庭静临窗观江,手中一只玉笛转了两圈,“都说似水流年,这也流的太快了吧。”

    江风微起,姒玉推门直入。她耳力极好,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公庭静的声音,取笑道:“静大小姐装什么才女墨客,自言自语作这无病呻吟之态,都不像你了。”

    公庭静迎上去揽着她的手,亲亲热热:“怎么才来!我都以为你要不给我面子了。难得请你一次客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,难得只请了我一人。”姒玉刚坐下公庭静就斟上了酒,姒玉挡住酒壶,“别来这套,有话直说,我不爱喝酒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真是少了一半的人生乐趣。”公庭静又给她夹了一筷子菜,“你九月成亲?”

    “是啊,你不知道吗。”

    “娶了正君不再顺便纳几个通房侧侍?”

    “你今天就是为了打听我房中私事吗?”

    公庭静面色犹豫,左手不断摸着腰间玉笛,“我原不该管你的私事,可是受人所托,这人还是我的家人,我就厚着脸皮开这个口。”

    说罢她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,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姒玉,“我二哥仍未定亲。”

    姒玉心中了然。贵族人家的少爷一般都在十四五岁定亲,二十岁左右完婚。公庭芝应当和秋陵玉同岁,今年虚岁十九还没定亲确实十分少见。公庭家不会放任家中子嗣不顾家族门楣,任性决断自己的婚姻。

    “你想说什么?”姒玉也看着她。

    公庭静欲言又止,取出一封信放到桌上。“上个月姚家来我家提亲了。是姚金雀,指名道姓要纳二哥为侧侍,我二哥当然不愿意。”

    “他说与其给姚金雀做侧侍,还不如给喜欢的人做侧侍。”

    “姒玉你知道吧,我二哥一直心悦你!他一直在等你!”

    姒玉哑然失笑,“姚金雀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,睚眦必报啊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话!我二哥也没得罪过她,凭什么受这种屈辱!好姒玉,不如你纳了我二哥吧!”

    姒玉扶额,头痛道:“给姚金雀做侧侍是屈辱,给我做就不是屈辱了吗?堂堂公庭家的少爷,就算现在开始谈婚论嫁也有的是豪门贵族上赶着,何必这么……”

    这么自甘下贱。

    公庭静笑嘻嘻:“我就知道你为人善良体贴,还为我二哥考虑。其实我原本也不想做这种事的,可是我二哥要是不能嫁给你,只怕是要活不成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威胁我?”

    “我哪敢啊!是我母亲放话了,不管二哥愿不愿意,婚期到了绑他上姚家的婚撵。我二哥在家绝食抗议,已经三天没吃饭了。”

    “没事,娲神血脉轻易饿不死,多喝点水。”

    公庭静直了脖子,“你这是人话吗?我知道你其实对我二哥也是有点意思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又知道了?”姒玉斜睨。

    “哼哼,什么都瞒不过我的眼睛。我二哥毕业前,你俩明明经常在外面私会的。还让我二哥出谋划策帮你勾——追求秋陵玉。哎!这可不是我二哥告诉我的,是我自己查探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、查、探、我?”姒玉冷笑起来。她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捏着公庭静的脸,狠狠往两边撕扯,“看我撕烂你的脸,让你以后没脸勾搭小公子们!”

    “别别别,我这么美我不能毁容……”

    姒玉放开手,目光落到了面前的信上,“这是公庭芝写的?”

    公庭静揉着脸,哀声道:“我知道你不想被人威胁,可这绝不是威胁。等你看了这封信再给我答复不迟,你好好考虑几天,我等你。”

    姒玉想起玄微书院里的公庭芝,亲切大方斯斯文文的,竟然总是做出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来。要是小瑾闹绝食给人家做侧侍,还让她去送信,非打断他的腿不可。可话说回来了,被逼嫁给姚金雀做侧侍也不是什么好选择。

    她可记着呢,姚金雀最后是真恨上了公庭芝了,现在既然已经娶夫生子了,何必又搞什么强制爱。也够折辱人的。

    姒玉在公庭静的殷切期盼下收了信。

    “好姐妹!”公庭静弹指擦去不存在的眼泪,摸出腰间的笛子,“信的事情先放一边,我最近新得了一首笛谱,你听听……”

    笛声悠扬婉转,飘出酒楼,临江飞散。

    一对商客牵马而来,当中一白袍文武袖的男子驻足而立,他一手牵马一手扶着斗笠抬头,顺着笛音看到了临街窗子里一抹玲珑倩影。

    “六爷,看什么呢?”大胡子壮汉凑上来,也看过去,看到是窗边美人吹笛,揶揄,“嘿嘿,这岛上的娘们儿确实娇艳泼辣,当街吹曲这种事在我们那儿也只能是勾栏教坊做派。六爷?别看了,看也尝不到。”

    叫六爷的男子听了大胡子的话面露不屑,低声反问:“如何尝不到?那些恪守女德的文静千金尚且还能和我鸿雁传书,暗送秋波,这些作风豪放的女人更是不在话下。”

    大胡子听得胃里反酸水,但也不得不承认六爷确是好皮囊。若不是因为他皇城第一美男子的称号,也混不进这商队来。毕竟走到哪里都得承认,长的俊确实吃得开。

    大胡子摸着自己一脸的胡须愤懑道:“世间女子竟都不知我这等威猛美髯公的好处,可叹。”

    “噗嗤!”街边卖伞的姑娘闻言乐呵,“好不知羞的大胡子,我从没见过你这么丑还不自知的男人。”

    大胡子脸涨得通红,红里又透黑。他自我安慰道:入乡随俗,不和娘们儿一般见识。

    六爷向前对卖伞姑娘拱手行礼,柔声道:“姑娘见笑了,我们乡下人,远道而来不知贵宝地风俗。”

    姑娘大大方方将六爷看了个遍,羞涩一笑:“胡说,我们乡下人也没有长这么丑的。不过,你倒是挺俊的,不知道定亲了没有?要不要在蒹葭城安家落户啊?”

    大胡子挤上来起哄:“姑娘好眼光,他可是我们村最俊的哥儿,今年双十年华,云英未嫁,清清白白的好小伙儿!正想在岛上找个有钱人家傍身呢!”

    六爷皮笑rou不笑,一双凤眼泛着冷意:“张放!说够了吧。”说完拉着大胡子就要走。

    酒楼里的笛音停了,一阵香风扑面袭来,落下一个眉眼艳丽的女子。

    六爷自诩万花丛中过,也算是阅女无数,却还没见过这种张扬肆意,毫不拘束的美艳。她一身秋香色烟罗裙,裙上两条朱红丝带缀着翠色玉环,如此浓烈的衣裙,当配这么浓烈的美人。

    美人手里白玉笛转了一圈,款款向六爷走来。

    “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喊正想在岛上找个有钱人家傍身,此话当真?”

    张放虽然喜欢揶揄六爷,但是一看情况就觉得这女子不是一般人,不可招惹,于是挤出一脸和善的笑容说:“自然不当真,玩笑话而已,不想惊扰了姑娘,还请见谅。”

    美人眉间微蹙,微露遗憾:“可惜了。”

    姒玉看着楼下公庭静死性不改,索性端着果子看戏。

    正在被调戏的男人和身边几个人都牵着马,驮着货,身后不远更是跟着两辆马车,明显是外地商客。而那白袍男子长相俊朗,举止潇洒,根本没有海商的风霜和市侩,反倒像是富贵人家的公子。

    公庭静一扫遗憾,落落大方问:“可否请教公子姓名?”

    大胡子看了一眼六爷。

    “小可姓司徒,名泽端。”司徒泽端微笑:“刚才我的同伴确实是开玩笑。”

    “不过,小可若是现在说想寻一良人托付,姑娘又如何呢?”

    张放豹眼浑圆,不可置信的看着司徒泽端。

    公庭静明媚一笑:“那我就纳你为侧侍,定不辜负。”

    张放幽幽道:“说要纳你为男妾呢六爷。”

    司徒泽端温润的嘴角一僵,故作伤心道:“看来是和姑娘无缘了,小可绝不做妾。”

    不对,正房也不行!想我堂堂司徒泽端怎可和其他男子共侍一妻!荒谬!

    一旁卖伞的姑娘插嘴:“我愿意娶你为正君,可以吗?”

    司徒泽端扯出一抹笑容,对卖伞姑娘道:“不可,你太穷了,我要傍有钱人。 ”

    围观的人开始指指点点,各种闲言碎语开始数落司徒泽端不守男德沾花惹草爱慕虚荣。

    不一会大街又恢复了原样,繁华热闹各司其职。

    姒玉朝着进门的公庭静扔了一个果子,“好一个风流美人,当街调戏良家夫男。做侧侍?他就是当你的通房,公庭家主也不会同意的。”

    公庭静毫不在意,“自然,不和外地人通婚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。只是他实在好看,万一能成一段露水姻缘呢?”

    “负心女!”姒玉怒骂,“你到底祸害了多少无辜少男!”

    司徒泽端一行人来到落脚的商行,待处理好事情后回到附近的客栈落脚。听张放说这家客栈是前几年到此地的海商自己开的店,实惠舒适。

    他奔波一路早已疲惫,吩咐小二准备一桶热水沐浴,衣服解了却掉出一个东西,“叮当”一声砸在地砖上。他捡起来借着油灯一看,是一枚精巧的翠绿玉环,上面雕着流水和芙蓉花纹,在昏黄的灯光下温润莹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