Warning: file_get_contents(d:/data/book.txt): failed to open stream: No such file or directory in D:\wwwroot\www.hiyp.net\web\inc\function.php on line 296

Warning: file_get_contents(d:/data/zj.txt): failed to open stream: No such file or directory in D:\wwwroot\www.hiyp.net\web\inc\function.php on line 316
光夜同人车_齐司礼x你 山月不知心底事中【清水】_南秧_番茄小说网
番茄小说网 - 同人小说 - 光夜同人车在线阅读 - 齐司礼x你 山月不知心底事中【清水】

齐司礼x你 山月不知心底事中【清水】

    “ 齐司礼……我想……”

    “又想吃什么了?”

    “我想去买些工具……”

    你可怜兮兮地看着他,手里拿着家中唯一幸存的铅笔,它仅剩一小节,在你的手心委屈地滚来滚去。

    “齐司礼……偌大一个家……就剩下它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一整盒的铅笔,你是把它们都吃完了?”齐司礼看着桌面上铺满的图纸,厚厚地积了一层,他气闷地闭了闭眼,“去吧,伞和钱包我顺手放在门口了,以防某个笨鸟又忘带东西出门。”

    你低下头,小心翼翼地拽了拽他的衣袖:“齐司礼……你还需要我给你顺路带点儿什么吗?我正好路过香料店,家里的沉香不多了,要不要我给你带一点?”

    “你自己能好好回来就不错了。”齐司礼的嘴角带笑。他挽起了中古的衬衣衣袖,交叠在手肘处,像极了堆砌的雪。

    他替你整了整肩上的薄纱,抚平吹起的褶皱,揉揉你的头,嘴角勾起带着笑意:“别回来太晚,饭凉了我可不会等你。”

    “好——”你故意拖了长音,笑吟吟地冲他挥了挥手,“我会早点儿回来的。齐司礼,你一定要等我。”

    你像往日一样,拿起齐司礼替你放在门口的伞,撑开,步入雨中。

    昔年绿植如盖,檐雨如绳,你的身影走过云烟,在潮湿的地面上走出一圈又一圈涟漪。

    狐狸倚靠在庭中的木柱上,他每次都在你的身后驻足,目送那只吵闹的笨鸟消失在巷口的拐角,飞到他看不见的地方。

    “又冷清了。”他轻轻感叹。

    你沿着熟悉的小路,先买了两盒沉香,又买了一盒白檀。天气潮湿,你将香料盒子贴身收好,生怕它沾染一点水凝结成团。

    你拐入商铺,大概计量了一下后续的工作。铅笔和勾线笔被你揣在了兜里,图纸剩下的也不多了,你又买了包好的绘图纸。

    你将图纸卷成筒状,和丁字尺一起抱在怀里。

    你左右看看,墨水这些天用得也不少,上次齐司礼在书桌前练字用的已经是家里的最后一瓶。

    拐了个弯,走进书画店,老板吆喝着新到的徽墨,说着如何如何珍贵。你心思一动,拿起墨条仔细看了看,徽墨上印了昙花,淡淡的墨香让你爱不释手。

    买回去送给齐司礼不错。你这样想。

    老板熟络地上前,手中点着徽墨的边角向你推销。

    “小姑娘眼光不错,我们家是这附近最好的书画店了,整座城的教书先生都得大老远来我们这里买器具……”

    你笑着点点头,将手里的墨条递给他:“把这块给我包起来吧。”

    “诶小姑娘,你瞧着有几分眼熟啊?”老板戴上眼镜,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你。他擦了擦手,翻出了最近的报纸,左右来回翻了翻,眼前一亮,将报纸上一处指给你,“小姑娘,这是你吗?”

    你低头望去,报纸上报道了那场建筑设计比赛的名单。你的故事被写了很大篇幅,什么童年经历归国才女,师从齐司礼,就连曾经有过婚约都写了出来。

    你有些困惑地看向老板:“这……是我没错。”

    可是我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关于自己的采访,他们是如何把我的过去事无巨细寻到的?

    “幺儿?”

    熟悉的称呼让你浑身一震,老板递来的墨条差点被你捏碎一块。

    你不可置信地转过身,眼前这个一身先生打扮的是多年未见的故人。

    “兄长。”你努力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,方才的疑问迎刃而解了。

    哥哥穿着灰色大褂,抬了抬手里一摞歪七扭八的字帖,面上带着几分生硬的笑:“幺儿,这么多年,我都成私塾先生了。”

    “恭喜。”

    “幺儿,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我很好,不必挂怀。”

    “你啊,话还是这么少。”哥哥察觉出了你的疏离,尴尬地笑了笑,“总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,想和你多说几句竟是如此艰难。”

    “哥,你若是无事,我便先走一步了。”你不愿继续聊下去,回头看向老板,“老板,这是墨条的钱,再帮我拿瓶墨水。”

    你接过墨水揣在兜里,支起伞正要回家,哥哥再一次喊住了你。

    “幺儿,你愿不愿意……回家一趟?母亲时日无多,她很想见你一面。”

    见你停住了脚步,哥哥连忙解释道:“自你走后,母亲整日郁郁寡欢,后来不知怎的竟患上了痨病。家里收成不景气,父亲去年又摔了腿。我是个读书人,肩不能提手不能扛,就早早出来教书了,勉强维持家里生计。”

    “幺儿,你如今归国,学有所成,又获得了初赛第二名,父亲已经意识到自己当年……不该那样对你,他嘱咐我如果在路上碰见你,就带你回家看看。母亲一直很想你,夜夜以泪洗面,眼睛都哭坏了……”

    你看了看天色,深吸一口气:“我同你回去,但我不会停留太久。”

    “好好好,幺儿,你如今住在何处?”

    你微微一顿,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:“哥哥,快走吧。我的时间不多。”

    “你真的……和你的老师住在一处?”哥哥试探地看了看你的脸色,“他……是在家等你吗?”

    你察觉出几分不对,没有细问,沿着记忆走向了回家的路。

    城中风貌变化不多,你走过的每一块地砖斑驳了亘古岁月,每一面抚摸过的墙板长久地凝望在此处。

    过去的时日虽漫长,但你同它们见过的次数不多,只有临行前的匆匆一瞥。若说熟悉,倒是近期才眼熟起来,大抵是齐司礼从不拘束你出门的缘故。

    你推开阔别已久的家门,父亲听见动静,佝偻着身子从庭里一瘸一拐地跑了出来。他看着你一脸的不可置信,随后换上了你熟悉的严肃模样,这是父亲最喜欢的神情,为了彰显他是一家之主的地位。

    他将手背在身后,给自己增添了不少气势。

    “还知道回来?”

    “……父亲。”你深吸一口气,复杂的心绪涌上心头,一句问好变得生硬拗口,你望着他,想要说的话没有很多,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。

    “……去看看你娘。”父亲冷哼一声,嘴里嘟囔了几句,“还知道回来。”

    哥哥在你身后打着圆场,陪了几分笑意:“幺儿,父亲就是故作威严,他心里还是挂念你的。”

    你轻轻点头,兄长的话并没有往心里去。你迈入门中,父亲立在母亲的床头,面上带着几分不满。母亲正在床上半睁着眼,手旁放了一团绣花,身旁的架子上放着擦身的水盆,水已有些浑浊,湿了的毛巾随意地搭在盆上。

    “母亲。”你立在床头,不自觉抱紧了怀里的图纸,“您还好吗。”

    “还好?”父亲冷哼一声,“瞧你娘这还是个人样?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年,也没个消息,好不容易回来了,家里困难你也不打听打听。要不是你哥从私塾娃娃那儿听见你入围的消息,都不知道你这小崽子什么时候回来的!”

    你默不作声,听着父亲絮絮叨叨,口中的话无非是什么不念旧情云云。

    “你说你回来这么久都不回家看一眼,这个家你非要断了吗?还有那个比赛,你什么时候去参加的?谁给你签保证书那些东西?”

    “你现在住在哪儿?是不是和那些个记者说的一样,住在你老师家里呢?”

    你皱了皱眉:“父亲。”

    “你还真是和你老师住在一起?”父亲勃然大怒,举起手中的拐杖作势要向你打来,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,你这副脸面不要,我可还要我这张老脸!”

    你向旁边一躲,父亲更加恼怒,拿过一旁的藤条就向你挥来,口中念叨着世俗流言的罪行,一鞭一鞭挥打在你的身上。

    “世风日下,你和你的老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,你以后还怎么嫁人!”

    “你怎么住在他家里?是他先勾引你吗?师生相恋有违人伦,你知道外面怎么传的吗!”

    “你这个比赛到底是不是你自己准备的?你跟我好好说说,外面都说你被老师包了,这什么图纸都是他替你画的!”

    你越听越觉得难以置信,没来得及躲闪,父亲挥打的藤条在你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极深的血痕。

    “当时就说了,你一个女孩子去学什么建筑!你听听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的!”

    你眼含泪水,震惊地望着父亲:“您从哪里听说的这些无稽之谈。我的设计是我一笔一画耗费心血画出来,怎么会……怎么会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怎么?怎么不会?这城里什么时候有过一个脚都没裹的女人,还能画出一座学校?如果没什么关系,你那个什么老师凭什么要去跟主办方理论?”

    “理论?什么理论?您到底在说什么?”再好的脾气也禁不住实力的质疑,你大着胆子向父亲质问,“您到底是听谁说的,我的图纸不是我画的?”

    父亲冷笑一声:“谁?你倒是问问街上的人怎么看你的,小时候让你裹脚你不听,活该听这些指指点点,你娘也跟我对着干,非要信什么神仙来救你。我看你就是没打熟,养了一身反骨。”

    父亲抓住了你的手臂,将你一路拖到了祖先的牌位前。你一路踉踉跄跄,抱紧了怀里的图纸和画笔,墨水不留神摔在了地上,碎裂的墨汁溅在裙摆,遮住大片盛开的昙花。

    父亲将你摁在牌位前,重重地打上你的腿窝,声色俱厉地朝你怒吼:“跪下!”

    你咬咬牙忍住疼痛,执拗地站着:“为何跪?”

    “为何跪?连这个都想不明白,那你就这么受着吧,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我再停。”父亲恼怒成羞,一鞭又一鞭挥打在你的身上,你躲闪到一旁,抓住了父亲手中的藤条,折断,扔到地上。

    父亲气得浑身发抖,指着你的手颤微微地抖动:“你……好啊,翅膀硬了,敢这么以下犯上。”

    父亲恼怒地举起了拐杖,一下打在了你的头上。你疼得眼前一黑,来不及回神就倒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你昏昏沉沉不知道挨了几下,刚买的图纸散落在一旁,你听见父亲一字一句的责骂,头疼一阵一阵折磨着你。你模糊地睁了睁眼,兄长扶着母亲站在门口,母亲拖着病体哭得声嘶力竭。

    “你是要打死她吗?”母亲哭着扶着门框,她走几步就要咳一阵,“我的幺儿好不容易回来了,你是要活生生打死她吗?”

    “你没听外面怎么传的,我这张脸面何存?”父亲又要挥下,哥哥上前拉住了父亲的手,他红着眼框看着暴怒的父亲,“父亲,您再打下去,幺儿就没命了。”

    你奄奄一息,浑身仿佛被扒了一层皮,分不清是心伤还是身体的伤。

    流言蜚语竟是要害人命的。

    你苦笑着爬了起来,扫了扫身上的灰尘,卷起了被踩脏的图纸,身上的钱已经不够再买一份用具了。

    你无力地看了看天色,外面还下着雨,天色昏暗吞噬了漫天星光。你理了理衣裙,浑身上下隐隐作痛,被鞭打的痕迹透过衣服渗出了血。

    你站起身,最后看了父亲一眼。

    “父亲还有这样的体力,想来身体是无恙。”你低着头,看着脏兮兮的衣角,“哥,好好照顾母亲。”

    你走到母亲面前,轻轻抱了抱她,贴在她的耳旁蹭了蹭:“娘,保重身体,我走了。”

    她没有拦你,红着眼点了点头,声音又缓又轻,像极了幼年同你哼唱摇篮曲时的模样。

    “孩子,别再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你不知道自己怎么迈出的门,雨伞早就不知道落在何处。你失魂落魄地循着记忆里的石砖往家里走去,许是一身狼狈,引起不少人侧目。

    你已无心在意太多,天色已晚,工具还有一半能用,如期完成设计应当不成问题。

    不知道齐司礼把饭热了多少遍。

    你扯出一个笑,努力笑得自然,不能让齐司礼看出来端倪。

    这个别扭的麻花狐狸,每次出门前说着不等我,等到我回家的时候吃上的饭都是热乎乎的。

    他估计等急了吧。

    你看着一身伤痕,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解释。你没留神,一块突兀的石板没有看清,一个踉跄,你摔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“姑娘?你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姑娘你没事吧!”

    四周有人上前询问,可你的眼皮越来越沉,头痛欲裂,整个身体仿佛坠入了深海,无力挣扎。

    如果就这样昏过去也好。你这样想。

    身上一沉,你落入了充盈着白檀香的怀抱。

    你迷茫地睁了睁眼,隐约看见白皙凌厉的下颌,你往他怀里蹭了蹭,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齐司礼?”

    抱着你的臂弯紧了紧,“是我。”

    得到肯定的回答,你偷偷拉住了他胸前的衬衣,努力想着措辞:“齐司礼,我不是故意的,我路上摔了一跤,图纸都不能用了,墨水也碎了,但是铅笔还好好的!我还……我还买了沉香檀香,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用,还有一块昙花花纹的徽墨,我闻着很香不知道你喜不喜欢……”

    你的头隐隐作痛,看不清齐司礼的脸色,只知道他的呼吸浑浊厚重,似是在生气。

    你安安静静地低下了头,像极了犯错的孩子:“齐司礼,你说句话,你要是想骂我就骂吧……”

    “谁说我想骂你了?”齐司礼将你紧紧地揽在怀里,一步一步平稳地走着,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,金色的眼眸在漆黑的夜格外明亮。

    “你想对我说的只有这些?”

    你靠在他的怀里,听他强有力的心跳,一下一下就敲击在你的耳侧。

    “齐司礼……”一直憋着的委屈在此刻倾泻而出,你哭着抱住了他的脖子,整个人紧紧地贴着他,“齐司礼……”

    他停了下来,低下头抵住了你的额头,“我在。”

    “齐司礼……”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“齐司礼……我没有亲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齐司礼,他们说我的设计不是自己做的。”你哭得越来越委屈,“他们凭什么否定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他们还说你勾引我,说什么师生相恋有违伦常,明明是我先动了情,是我先……”

    “笨鸟。”齐司礼轻轻叹气,他又一次抵住了你的额头,微微清凉让你冷静了不少,“还记得拜师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什么吗?”

    你吸了吸鼻子,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你说,你不在乎世道如何,也希望我将来不会困于世俗囹圄。”

    齐司礼吻了吻你的额头,“世俗评价如何,我不在乎。”

    “你只管好好做你的设计,早点儿好起来。至于他们的流言蜚语,无能者才会嫉妒有能力者,是非功过自会有人看清。”

    “若言论是有形的利刃,我们早就死过无数次了。其实我也分不清这些字句做的刀子,究竟是让我们重生还是堕落。”

    “笨鸟,我活了很久,千年于我不过须臾。你要好好地活着,活到长命百岁,活到学校建成的那一天。”

    你点点头,抱紧了他,泪水蹭在了他的衬衣上。

    “你不在的时候我植了一株百合,距离开花最长七年,七年后学校该建成了,给某人用作建成礼倒是不错。”

    “诶?”你惊讶地看着他,原来想到将来的人不只有你。

    “咳,有一点你说错了。”齐司礼又轻咳一声,脸上泛红,“最先动情的怎么会是一只笨鸟。”

    你怔愣地抬头望着他: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齐司礼没有再说什么。你们终于回到了家,他径直迈入卧室,将你放在床上,随后从瓶瓶罐罐里找到一盒药膏递给你。

    “把衣服脱一下,”他红着脸不敢看你,“你背后有伤,涂起来不太方便。”

    你犹豫了一瞬,齐司礼似是知道了什么,他转过头:“你要是介意,我去外面等你。”

    你轻轻摇了摇头:“齐司礼,我不是因为这个才犹豫的。”

    你解开衣领盘口,背对着他脱下了上衣,你太久没有看过背后那些陈年旧伤,都是些不敢触及的记忆。

    “是不是挺吓人的。”你无力地笑了笑,“我爹从小就喜欢用藤条打我,理由多到数不清,嘶……”

    你看不见他的神情,隐约感觉到他把药膏涂在了伤痕上,一指腹打着转揉开了药膏。伤痕隐约有些痛,倒还算能忍。

    你低头看着地上泥泞的鞋子,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不知道的旧事。

    “我刚有记忆的时候,父亲第一次打我是因为我偷看了哥哥的书,我想知道那些画符一样的字是什么,为什么哥哥可以看而我看不得。”

    “哥哥后来偷偷教我,久而久之我就学会了认字,小小年纪刚能爬上板凳就能读文章了。”

    “有一次打得狠,是我到了缠足的年纪。我问父亲为什么我要缠足,父亲说古往今来大家都是这么做的,你看你母亲的脚,小小的,你难道不想要吗?”

    “我不想要,我感到恐惧,第一天就要折断我的骨头,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。母亲偷偷打开了门,我一瘸一拐地逃了出去,她让我去找在私塾上学的哥哥。”

    “在路上我昏了过去,再次醒来时在一个陌生人的家里。”你察觉到身后一顿,淡淡地笑了,“可惜年纪太小,我没记清他的名字,也忘了他的样子。”

    “他救了我,还治好了我的伤。一天之内就能治好骨折的伤,母亲说我遇见了神,是神明让我活了下来。”

    “父亲迷信,不敢再说些什么,只是下手很重,留下了很多疤痕。”

    “哥哥经常带些书回来,各式各样,父亲夸哥哥上进,我不明白为什么哥哥爱看书就是上进,我多看一个字就要挨一顿打。”

    你轻轻地抱住了双膝:“许是……我和哥哥是不一样的吧。”

    “哥哥将书本里的内容读给我讲给我,告诉我看不见的苍穹,闺阁外的春秋,以及活在故事里的忠义。刚开始只是书,后来又带些旧报纸。”

    “然后……我就读到了,齐司礼这个名字,一位建筑设计师的采访。”

    你察觉到身后的停顿,你没有回头,把头置在膝盖上继续慢慢讲述着。

    “你在采访里说,漫长的时光是不息的河流,若想留些时间的刻度,建筑设计倒是不错。”

    “齐司礼,我想证明我曾经活过,在这世界上轰轰烈烈地活过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想自己的名字被隐去,只留下一个什么之女,什么之妻,最多最多不过一个姓。”

    在你的身后,齐司礼惊愕地看向你。

    二十年前,应该是一九二零年左右,他发誓再也不会从事服装设计,转而给一些建筑师当顾问。

    依稀记得做过一期采访,他拒绝了记者的拍照,记者问了他几个问题,其中就有他是怎么走上建筑设计这条路,还有是否有过去东方定居的想法。

    或许她看到的就是那期。他没想过自己曾经的采访会给她带来这么大的影响,让她在多年后将他拉入人间,历经喜怒哀乐。

    “然后我就走向了建筑这条路,哥哥找来相关的书籍偷偷给我看,我从头开始学,一点一滴地积攒,不懂的地方就托哥哥找先生问问,久而久之学会了不少。”

    “许是年轻气盛,我写了一封信寄给Colin老师,是一份建筑的修改意见,他寄给我一张船票,愿意破格收我为学生。”

    “想来……我的运气还算不错,离开家的那天,我又一次遇见了神明。”你趴在膝盖上,泪水打湿了衣裙,“他和我说,他叫齐司礼,举案齐眉,文君司马,三书六礼,记住了吗?”

    “我记住了,只是……”

    只是他忘了我,无论是小小的我,雨中的我,或许还有将来的我。

    你鼻子一酸,哭得稀里哗啦:“齐司礼,为什么我的自由要付出这么多代价呢?齐司礼,这些伤痕是不是挺丑的,剩下的药膏就让我自己……嘶……”

    身后的触感不再是手指,换成了柔软的唇瓣。

    齐司礼谨慎地吻着那一道又一道伤疤,有些疤再也不可能好起来了,所幸他可以做到。他一点一点用吻治愈那些伤痕,他的再生能力早已不如曾经,但医治好这些绰绰有余。

    可她的心伤是看不见的。

    他没有过去的记忆,不记得自己是否曾经救过逃离家的小女孩,也不记得曾经给过她一把伞。或许是宿命的玩笑,让他一次又一次遇见她,又每一次都忘记她。

    他需要亲自回霖岛看看,岐舌说灵族长老确实有在抹杀记忆,他要弄清楚自己到底被抹杀过多少次,忘了她多少次。

    他不善言辞,将哭得浑身发抖的她圈进了怀里,小心翼翼地吻上了她突兀的脊椎。她僵直了身体,不知所措。

    他把自己圈成了她的巢,他长久地活着,从不在意时间,时间对他是最廉价的人类奢侈品。

    可她的生命只有短短几十年。

    “你会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。”他吻上了她的额头,“我会告诉世人,有一只笨鸟在这世上轰轰烈烈地活着。”

    自从那日后,齐司礼早上很少看报纸了。

    你没有问他原因,大概能猜出来报纸上的话并不好听。既然齐司礼没那么介意,你也试着让自己释然。

    直到有一天齐司礼见你闷闷不乐,立在檐下望着一院子的花发呆,手里拿着鱼粮一点一点喂他刚带回来的锦鲤。

    鱼吃得很欢,高兴地翻了肚皮,隐约有前往极乐世界的征兆。

    他将写完的字帖搭在一旁晾干。手上沾了墨汁,他用干净的手背抬起了你的下颌,拇指在你的鼻尖上点了点,留下一团恶作剧的墨迹,又装作不经意地左边抹三道,右边抹三道,把毫不知情的你抹成了小花猫。

    “任何人都没有资格站在制高点上随意评判他人。你的品性如何只有你自己清楚,谁都不能替代你的思想。”

    “任何人都是你人生的局外人。”齐司礼轻轻揉了揉你的眉心,“你要如何活,如何过这一生,都由你自己做决定,他人的评价你可以选择性地不听。”

    你呆呆地看着他。齐司礼最近好像开窍了,他学会跟你亲昵了。

    当然,仅限于在你知道自己被画成猫之前。

    齐司礼勾起唇,轻轻敲了敲你的额头,“笨鸟,傻笑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嗯?嗯嗯……”你红着脸捂着头,心里释然了不少,笑得比盛开的茶花还要灿烂。

    “快去吃饭。”

    “好的狐狐。”

    你抱着清淡的白米粥刚喝了半碗,余光瞥见齐司礼端了一碗黑漆漆的中药立在你面前。

    你委屈地抬起头,一双清亮的眸子哭成了荷包蛋。

    “齐司礼……它好苦……”

    “良药苦口利于病。”齐司礼一本正经地看着你,“你不必再这样看着我了,求我也没用,我是不会听你……你在干什么?”

    你可怜兮兮地抱住他的腰,蹭了蹭,又抬起头看他,再偷偷摸两把,手感真好。

    他闭了闭眼:“……不要对我撒娇,不管用。”

    “狐狐……”你瘪了嘴看着他,“可是它真的好苦啊……”

    “听话,喝完给你奖励。”

    奖励?齐司礼的奖励?

    你视死如归地看着中药,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决定英勇就义,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下去。

    你皱着张脸,这苦味实在是不想回味。

    你抱着齐司礼的腰不肯放开:“奖励呢?狐狐我的奖励呢?”

    齐司礼将碗放到了一旁,红着脸捂住了你的眼,“你先放开我。”

    你被剥夺了视线,安安静静地等着他的动作,羽翼般的眼睫拂过齐司礼微凉的手心。

    他微微一缩,你听见糖纸撕开的声音,白檀香就在你的身前,齐司礼俯下身,在你看不见的角度,他隔着冰凉的手吻上了你的双眸。

    “张嘴。”

    视线突然光明,他吻上了你,一颗糖果从他的齿间渡了过去。

    甜意缓解苦涩,齐司礼轻轻咬开糖果,你尝到炒栗子的香甜,是和齐司礼出门买回来的摩尔登糖。你贪食,一口气吃了一罐,气得齐司礼把剩下的糖藏了起来,让你四处找都找不到。

    唇上一痛,他惩罚性地咬住了你的唇,微微分开:“还有精力想别的?”

    他再一次低下了头,金眸阖上了月光,徒留睫上细雪。

    他缠绵地勾住了你的唇舌,捧着凡世留给他的珍宝,让你没来由想起前些日子翻开的泰戈尔的《飞鸟集》。

    世界面对他的爱人

    把它浩瀚的面具揭下了

    它变小了 小如一首歌

    小如一回永恒的接吻

    如若这刻永恒那该多好。

    “齐司礼……这药还要吃多久啊……”你红着脸不敢看他,小声嘟囔了一句,“每次都有奖励那该多好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还想再喝一个月的中药?”

    “不想不想不想不想……”

    这一个月你一直不见好。

    头上的伤太重,一到雨天就疼得厉害,连笔都握不住,好几次滚落到了一旁。

    有一次你扶着头伸手去拿地上的笔,眼前一阵模糊,连人带椅子一起摔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巨大的声响吓坏了齐司礼,他从院中跑来时带了一身的雨,你昏倒在地上已然失去了意识。

    他抱着你唤了很久,待你睁开眼时,他眼圈发红地看着你。

    “可算是醒了。”他趴在你的床边,紧紧地握住你的手,“三天了,你还知道要醒啊。”

    齐司礼寻了郎中,郎中低着头替你把脉,写了张药方,叮嘱齐司礼几时吃药如何煎熬,再叮嘱你不要思虑过重,也切记不可劳累过度。

    药方确实管用,你吃了将近一个月,身上的伤好了大半,在院子里跑跑跳跳已无大碍。

    齐司礼依旧小心翼翼地看护你,生怕你又遇见什么事,无论说什么一定要陪在你身边。

    你索性雨天也不出门了,跟齐司礼一起坐在梨花木桌旁画图。有一天他独自出门买了些布料,神神秘秘地在画什么,不让你窥见一丝端倪。

    你每次想偷看都被他提溜着领子发现了,在他全素宴警告的目光下低头继续投入设计的工作。

    期间齐司礼同你讲了很多他能记起来的故事,比如灵族。他属于灵族,岐舌也是灵族,给你看病的郎中也是灵族。

    霖岛是灵族的居住地,岐舌回霖岛是为了调查灵族记忆抹杀。

    他讲了很多,说他曾经是个将军,打过胜仗也打过败仗。

    说他曾经是个服装设计师,因为自己的疏忽害了人命,不愿继续从事服装设计了。

    他讲了很久,轻描淡写地讲了一千年的旧事,那些你不知道的岁月是如何的细水长流,又是如何的波涛起伏。

    喝一口茶,一阵唏嘘,漂起的茶沫也听到了时光湮没的诉说。

    就这样,第二次交稿日到了。

    你战战兢兢地交了稿,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录取名单。

    你左等右等,每天盯着门望眼欲穿,为此还霸占了齐司礼放在檐下的躺椅,吃着齐司礼刚做的各色和果子和软糕。

    齐司礼抱着胳膊站在你的身侧,冷哼一声:“你倒是舒服。”

    你厚着脸皮笑了,把自己往躺椅一边挪了挪,拍了拍身侧:“要不你也过来躺躺?今日就让朕来宠幸宠幸狐妃,来人啊,摆驾……诶?!”

    齐司礼将手中的薄被盖在了你的身上,自己躺到了你腾出的一侧,伸手一揽,让你安安分分地趴在了他身上。

    你抬起头,正好撞进了酒浆般醇厚的金眸,带了几分宠溺和玩笑。

    他又冷哼一声:“说吧,昏君,今日你要如何宠幸臣妾。”

    你呆滞地望着他,大白天好像出现幻觉了。

    究竟是齐司礼疯了,还是我疯了,他居然任由我胡闹,应该是我疯了。

    “说啊。”他与你十指相扣,一本正经地看着你,空气中传来了几分酸溜溜的味道,“难不成皇上喜新厌旧,看上了哪家公子?”

    “不敢不敢不敢。”你连忙解释,“弱水三千,朕只钟情于狐妃一人。”

    “哼,这还差不多。”他强硬地扣住了你的腰,“皇上既然来了就别走了,今日就留宿于此吧。”

    你在他的怀里笑作一团,齐司礼先是无奈地看着你,良久之后勾起了嘴角。

    看来齐司礼和我都疯了。你这样想。

    终于等来了敲门声,你直接冲了过去,谢过帮你邮递的小男孩,站在门口就拆开了信封。

    你飞速浏览信件上的文字,欣喜地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晋级的行列。

    “狐狐快夸我!!我入围了!!”你兴奋地抱住了齐司礼,像个八爪鱼一样缠在他身上。

    他抱住了你,面上发红:“什么时候改一改缠人的毛病?”

    “啊?你不喜欢?你要是介意那我以后就不抱你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我没有不喜欢,你还想去抱谁?”

    “哼,麻花狐狸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说什么?”

    “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……”

    九月到达人间时,齐司礼要启程前往霖岛了。

    你原以为分别会是一场伤感大戏,就像戏本子里那样,男女主抱在一起哭得肝肠寸断,难舍难分。

    没想到齐司礼牵着你的手,从门口到厨房,又从厨房到卧室,一一告诉你如何打理如何清扫,如何不会炸了厨房,东西的摆放,都是些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常事。

    他嘱托了灵族的诸位多多关照你,生怕你饿瘦了一分。

    你认真记下了齐司礼的每一句话,看他提着包披上了风衣外套,圆顶帽压住了雪色的发,金眸温润如昆山玉。

    “好好照顾自己,希望我回来的时候这还是个完好的家。”

    “等一下。”你叫住了他,自己跑回了屋里,拿起绣好的昙花香囊,里面装了不少驱虫的中草药,递到了齐司礼的手里。

    “生辰快乐。”你柔柔地笑了,“今儿是农历八月十五。记得早点儿回来,我会想你。”

    齐司礼低头看了看,把香囊翻了个面,一只雪白的大狐狸趴在昙花丛中。

    “针脚倒是能看出来,你小时候确实有在好好读书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您可以直接说我没有好好学女红。

    “幸好你没去做服装设计师。”

    您还是直接说出来了。

    “你把针留在上面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你捂着脸接过了针线:“我的错。”

    齐司礼将香囊妥当地收好,替你拢了拢身上的外套。

    “好好照顾自己。”

    “你什么时候回来?”你感觉到眼眶酸涩,离别的情绪终究涌了上来。你低着头踢着门口四处散落的石子,不敢让他看出来端倪。

    “明年这个时候,我带你一起去霖岛。”

    “诶?”

    “去看看我们的家。”齐司礼轻轻笑了,“狐狸和笨鸟的家。”

    你呆呆地望着他,齐司礼敲了敲你的额头,黄包车师傅早已候在一旁,四处看天装作不存在。

    你看着齐司礼远去的背影站了很久,直到完全消失不见。

    三个月。

    你算了算,等到终试交模型,齐司礼就回来了。

    “铁树终于开花了。”齐司礼上车后,黄包车师傅的山羊胡抖了抖,忍不住感叹道,“没想到我活了几百年,居然有幸见到齐先生爱人时的模样。”

    齐司礼压低了帽檐,静静地笑了。

    他终于有了牵挂。

    第三轮的比赛要组装模型,你早就准备好了材料,窝在家里天天拿着工具敲敲打打。

    期间有不少灵族上门,都是齐司礼过去认识的人,今日送一碗粥,明日送一碗饭,送完之后一定会叮嘱你按时服药。

    “齐先生早年有恩于我,尽些微薄之力是应该的。”

    他们如是说。

    “铁树难得开花,我们自是格外照顾。”

    他们小声地如是说。

    齐司礼走后不到一周,宋初寒带了个意外的消息。

    他颓丧了不少,头发凌乱不堪,下颌长出没来得及修理的胡渣。

    “听说你病了一场。”他眼神躲闪,不敢看你。

    你替他端了杯茶,吃着兰姨做好的方糕,“现下已经大好了。你最近怎么样?”

    “我退赛了。”

    他的嘴角费力地勾起一个弧度,从你之前见过的棕色手提包里取出一张有些厚度的纸,指尖颤抖地递给你,眼眸带了几分落寞。

    “你看看吧。”

    你沿着折痕打开,第一行写着建筑赛的名称,第二行写着“第一轮晋级名单公布”,融了金粉的墨大大地写着标题,你从未觉得点点金粉这么刺眼。

    和公布时的不同,第一名的名字被修改过,用墨水涂了一层又一层。

    你将纸翻到背面,对光,漆黑的墨迹掩盖了你的姓名。

    你又将纸正了过来,在被修改的墨迹旁,亮堂地写着宋初寒。

    一个猜测浮现在了你的脑海中,你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他。

    宋初寒自始至终低着头,他静默许久才干涩地开了口。

    “公平。”他苦笑一声,两个字在舌尖泌出丝丝苦味,这二字由他说来显得如此讽刺,“我居然还跟你说什么公平。”

    你深吸一口气,心底的复杂心绪一阵一阵地翻涌,像沸腾的水鼓动着烧水壶的盖子,最终“啪”地一声,壶盖被沸水掀到了地上。

    白色蒸汽缭绕消散,将所有关于水的罪恶掩盖消磨。

    你听见自己的声音又远又轻:“所以第一轮比赛的第一名,实际上是我,对吗?”

    宋初寒的手指关节攥得发白,良久才从牙缝中挤出一个“是”字。

    “所以,这就是当时齐司礼和他们理论的原因。”你轻轻地将纸折了回去,递给他。

    你想起绿意盎然的回廊,夏日漫长裹着热气。

    回廊下的你铿锵有力地告诉宋初寒,你会留下你的设计,不管多少年都像丰碑伫立。

    “即便被拆毁我也无惧,历史会告诉后人我曾炽烈地燃烧过。”

    你想起属于你的神明低下了头,一声又一声说着你做得很好。

    你的名次被替换了,分数也被替换了。

    你想起老板给你看的报纸,什么归国才女,撕毁婚约,冲破桎梏。

    那都是他们想看见的轶闻。

    你轻轻笑了,那一句写在最开头的惜败,惜败于宋初寒,才是他们想看见的新闻。

    沸水突然就止息了。

    你从未感受到内心居然可以如此平静,落叶无声入水,涟漪恍若汹涌波涛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告诉我。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就这样容忍吗?”宋初寒难以置信地看着你。

    你张了张口,喉间用力地把字音一点一点挤出来:“宋初寒,你退出后还会有参加比赛的机会吗?”

    他低下头:“老师说因为报道,许多人愿意跟我合作。我的机会……还有很多。”

    “这样啊。”你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,浑身越来越无力,强行撑着自己依靠着桌子。

    你还有机会,你除了这一次比赛还有很多机会,可我不是这样。

    “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?”你扶住了桌角,头昏昏沉沉又开始作痛,“你我半分之差,差在了哪里?”

    “我有一处设计不是很合理,但老师说不是什么大事。你的设计没什么问题,甚至得到了评委诸多好评,只是写错了一处标记,你用的是旧版,应该写作新版。”

    “那第二轮的名单呢?”

    “第二轮晋级的名次是你应得的。”宋初寒深吸一口气,“你的设计位居第一,无人质疑。”

    他是无意间发现这张名单的。

    他的老师是设计首席,上交第二轮设计稿时,他顺手替老师整理了凌乱的文件。

    废弃的名单从文件里掉了出来。

    一向自信的他一时难以置信,他四处翻找文件,找到了她的设计稿。

    从头到尾一页一页看过去,他必须承认,论起建筑设计的构思,房梁结构的合理性,他不该是第一位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我是第一名?”他拿着名单走到老师面前,偷来的第一带着屈辱,心高气傲的他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自己身上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让我夺走了她的成绩?”

    “你会让自己的孩子从女人设计的学校学习吗?”

    “我会。”宋初寒坚定地看着老师,“她的设计称为奇才也不为过。申老师,您不是看重这些的人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他们不会。”申先生轻叹,“世俗不会容忍她。可惜了,她生不逢时。”

    生不逢时。

    宋初寒无力地看着名单,她输在了生不逢时四个字。

    “老师,这不该是否定她成果的理由。她不应该被世俗的无稽之谈湮没。这个第一名,吾心难安。”

    宋初寒离开后,申先生静坐良久。

    “是啊。”他轻叹,“她不该被埋没啊。”

    送走宋初寒后,你的头痛越来越严重了。

    你静静地看着做了三分之一的模型,指腹小心地抚摸着它,用小锉条去除了木头上的毛刺,又粗略地用砂纸磨了磨,磨得双眼模糊,眼泪一滴接着一滴打湿了衣裙。

    “齐司礼……”你喃喃地念着他的名字,“他退出比赛还有大好的前途,我退出比赛还会有机会吗?”

    你想到父亲口中讽刺的话,嘲讽地笑了:“是了,我会有什么机会?他们还说我的图纸是你替我画的。”

    “我想获得同等的机会,要比他们多付出多少?”

    “我争取来的功绩,被他们墨笔一挥掩盖了多少?”

    “我若想获得他们的承认,又要比他们优秀多少?”

    嗓子发痒,你轻轻咳了一声,越咳越重,只得放下工具弯着腰,用手帕捂住嘴剧烈地咳了起来。

    五脏六腑仿佛移位,火燎般灼烧着你的神经。

    一阵腥涩涌了上来,张口,血红的颜色刺痛了你的双眼。

    你喘着气平复着呼吸,扶着桌角站了起来,找了些盐盖住大片血渍,在冷水下用力搓洗,搓到手指发红,手帕又变得一尘不染,光洁如新。

    你抬起手背,擦了擦嘴角,红色依旧醒目。你连忙捧了水喂到嘴边,漱口,冲洗掉最后一丝血的踪影。

    你气喘吁吁地看向放在一旁的设计模具,攥紧了拳。

    “你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。”兰姨又送来了热饭,她看着你苍白的面色担忧地试了试你额上的温度,“是不是头疼加重了?”

    “没有,最近赶工,熬了一阵。”你笑呵呵地站了起来,在她面前转了一个圈,“您瞧,我身子好着呢。”

    “要不,再去请郎中过来看看?”兰姨温和地拍了拍你的手。

    你笑着摇了摇头:“兰姨,您放心好啦,我多睡会儿就能休息过来。”

    在兰姨担忧的目光中,你风卷残云般吃完了饭,来彰显你的胃口是多么的好,又蹦蹦跳跳很久显示身子骨是多么的硬朗。

    兰姨抱着空荡荡的饭盒,几步一回头。

    在她离开后,你坐在躺椅上歇了许久。

    宋初寒离开后,你熬夜赶工,为了模型的精细度,已经两个月没有好好睡觉了。

    用作品说话吧。

    你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,既然你的实力不容置疑,那你就用作品说话吧。

    满腹愁思折磨着你的神智,身体早已大不如前。

    你看了看镜子里形如鬼魅般的自己,四处寻找钱包。

    你似乎想到了什么,跑到门口,齐司礼临走前写的大字贴在雨伞柜上。

    “雨伞在这儿,笨鸟。”

    你鬼使神差地翻开雨伞柜,钱包就放在柜子的暗格里。

    你轻轻一笑,齐司礼是不是会未卜先知?

    你突然垮了脸,那每个进出家门的灵族岂不是都知道你下雨天总是忘带伞了。

    今日是晴天,你左拐右拐沿着陌生的小路来到了脂粉铺。

    店家看着你分外热情,大力推销各色脂粉给你。你挑得眼花缭乱,选了半天,看中了两个显气色的胭脂。

    你又挑了一盒香粉,比着镜子试了试,这个色号恰好能遮住你惨白的面色。

    你看了看新上的眉笔,想起来家里的雪花膏也不多了。

    你比着镜子化了许久,直到气色逐渐好起来,再也看不出你是一个病入膏肓的人。

    “店家,帮我都包起来吧。”

    你笑了笑,距离齐司礼回来还剩下一个月,千万别让他看出来端倪。

    然而你万万没想到的是,他提前回来了。

    他穿着离开时的那件黑色外套,带着黑色圆顶帽,雪色染了半身白。

    彼时你正趴在书桌上小憩,模型几近完工放在一旁。你手里拿着扎好的灯笼框架,刚准备往上糊红纸,接连的熬夜赶工让你猝不及防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齐司礼抖了抖身上的雪,替你盖上了一件外袍。

    他看向你堆在一旁做好的成串的红灯笼,悄悄拿起来走出了门。

    待你醒来时,做好的红灯笼已经在门口亮起,你眨了眨眼,看不清楚,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冰糖葫芦成精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的眼睛是真的不好用了。灯笼是怎么看成冰糖葫芦的。”

    你朦胧着睡意抬起头,又无力地趴下。

    “确实是眼睛不好用了,耳朵也不好使了,齐司礼居然出现在我面前了,我到底是有多想他。”

    “有多想?”

    “很想很想。”你裹了裹身上的衣袍,一圈雪白的狐狸毛蹭起来舒服极了,“每天做梦都梦见他。”

    这是齐司礼衣橱里挂着的一件,天气太冷被你翻了出来。你不敢问齐司礼哪里来的狐狸毛,猜测可能是他自产自销。

    “小孩,你睁开眼看看。”齐司礼把你的脸从狐狸毛里拨了出来,“好好看看我是谁。”

    你这才彻底醒过来,不可思议地望着他。

    你试探地握住了他的手,贴着他的手来回蹭了蹭,你直勾勾地看着他,生怕一呼一吸间的眨眼幻象破灭。

    一滴泪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不是幻觉吗?”你试探地抚上他的眉眼,雪色的发和金色的眸,如霜映了月色。

    他在你手心轻轻一吻,金眸粼粼如波光。

    你扑到了他带着冷气的怀里,一遍又一遍地问着他。

    “真的不是幻觉吗?是我的狐狐吗?是我的齐司礼吗?”

    齐司礼缓缓抱住了你,埋入你的脖颈处,他有些不寻常,声音带了几分低沉。

    “是我。”

    他蹭着你的脖颈,紧紧地抱住了你。

    “你小时候遇见的神明,雨中的神明,以及现在抱着的狐狐,都是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