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逃避

    正如唐傲所言,张波真正的死因在未时之前查了出来。

    原来那日张波身上被蛇咬的毒不足以要其性命,而是又被香巫毒蜂蜇了一下,两种毒素在血液中相混,这才导致当场毙命。

    香巫毒蜂乃香巫族不外传的蛊术秘法,其族虽也居住在苗疆地界,但与五仙教向来不对付,故而阿眠不可能会cao控香巫毒蜂毒害张波。

    “唐门与香巫族向来毫无恩怨,而且他们也避世多年......”唐柔感到不解,“为何要害波儿?”

    “哼,他什么德行你还不清楚吗?八成是调戏过的女人跟香巫族有关系。”

    大哥的嘲讽令她面皮一紧,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都没说。

    香巫毒蜂......江月眠忽然想到之前在栖云山庄,亲眼见过柳絮雪养过一箱,后来被奎毅给一把火烧了。还有,与张波发生争执的那天,突然出现在江阳码头接走了弥萝。

    这两个线索连在一起,很难不叫人怀疑柳絮雪就是凶手,其目的极有可能是要借刀杀人——让江阳知府除掉她这个背黑锅的人。

    哈。

    江月眠突然觉得命运真的好奇妙。

    鸿绡间接害死了她的父母,而她间接害死了仇人的外甥,他们之间的羁绊还真是深呐。

    乱想间不经意与知府夫人的目光对上,对方脸色顿时讪讪的,江月眠想了想决定将心中的猜想闭口不谈。

    罪名洗脱,江月眠婉拒了回唐门一趟的邀请。唐傲见她不愿也没强求,而是再次提出见鸿绡一面的事。

    “我还是回去一趟,亲自跟师傅说明此事吧。”江月眠提议:“到时候还在这处宅院见面?”

    唐傲点头,“让唐蕊陪你一起,路上有个照应。”

    “可以换个人吗?”江月眠说着目光落在唐萌身上。

    其他人的视线自然也聚在她身上。

    唐萌:……

    不知为何,她预感这不是什么好事。

    *

    又留了一宿,第二天一大早胡乱吃了东西便上路了。

    唐萌亦步亦趋地跟着她,但两人没怎么搭腔。

    闷头赶路了一整天,她们在落日前抵达戎州地界的一处小镇。寻了家客栈留宿,江月眠主动提出开个大间,打算两人一个睡里间,另外一个在外面的罗汉床上将就一夜。

    她说:“我睡里面,你睡外面?”

    正合意的唐萌爽快应了声“好”。

    晚饭是在客栈一楼的大堂吃的,江月眠搁下筷子提出要上楼沐浴,叫唐萌在外面等着。

    她犹豫了一下提出先回房里拿个东西,待得到应允后飞快进房里将两扇后窗全都卡死,这样的话江月眠若是要跑须得暴力开窗,而会在门外守着的她自然会听到响动。

    说辞唐萌都想好了,如果对方质问就说怕有采花贼闯入,保证挑不出错来。

    不过,预想的事情皆未发生。

    在门外站了约莫半个时辰,里面的人打开门叫她进来,随后江月眠边擦着头发边进了里间,还把隔扇门给关上了,其态度差到险些没在脸上写“懒得理你”四个大字。

    对此,唐萌并不甚在意。

    她觉得把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,比那种心思全都藏在心里的人好相处多了。

    也就是这一念之间,向来谨慎的她没有检查要睡的罗汉床,而是打着哈欠将床褥铺好倒头就睡,这一觉竟然睡到了翌日下午才醒,彼时屋子里哪还有江月眠的身影!

    “啊——”

    捏着从罗汉床底下搜出来的助眠药包,唐萌崩溃地大喊,心道果然最开始的预感是对的!

    她慌忙下地,抄起桌上的包袱就要出门去寻人,余光却注意到包袱下面压着两封书信。

    唐萌眼睛一亮,拿起其中一封写着自己名字的信封拆开。

    江月眠在信中写着有别的事要办,不能与之一起回五仙教了,让她带着另外一封信去乌蒙寨找鸿绡,师傅自会随之前往戎州见左长老。

    看到最后唐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,小命总算是保住了。

    唐萌离开客栈准备前往乌蒙寨时,江月眠已经顺风乘船抵达西北方向的嘉州码头。

    此次摆脱掉唐门的人后,她却没有一鼓作气直奔旧都长安,而是在峨眉半山腰的一处道观里住下。

    近日来发生的事情叫她心烦意乱,甚至对往后的生活态度也变得彷徨茫然起来,现在的她是谁也不想见,什么事也不想做,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窝着。

    ......

    因给道观里捐了不少香油钱,江月眠可以睡到自然醒,饿了可随时去食堂叫饭,除了换下来的衣物要她自己清洗,别的活都不需要做。

    她每天的消遣便是爬到山顶看云海烟霞,或是下雨的时候躲在长廊下,听三清殿里的都讲给上课的弟子们诸经讲义。十多天下来,内心是逐渐平静了,但也无聊到快要发霉。

    某天一早,她来到食堂看着那些没多少油星子的饭菜,终于受不了决定下山辗转到就近的城镇上。

    身上的银两富足,江月眠先在一家客栈里住下,原是计划着先适应几天,若觉得此地合适再去找找有无外租的宅院长住。却不想这一住又是大半个月,竟一点没有要挪窝的意思。

    原来是客栈每天有行客要离开,亦有人要入住,鱼龙混杂之地自然八卦也多,江月眠只消往大堂一坐,天南地北的消息只要愿意听能坐到客栈打样。

    比如说一些行商们谈论今年棉花要涨钱啦、从很远的地方过来寻亲却被拒之门外啦、隔壁镇子上一大户人家爆出luanlun丑闻啦、谁谁谁家小儿子考上秀才啦、朝廷将要下达减少税赋的好消息啦、某员外家的大女儿出家给备了六十四抬嫁妆等。

    每天遇到的行客们嘴里说出来的信息都不重样,江月眠听得津津有味,殊不知自己也成为别人嘴里的八卦素材。店里的伙计见她一姑娘家整天在大堂逗留,起初以为是跟谁约好了在此会面,直到连续住了小半个月仍是她一人时,大家一致猜测那失约之人极有可能是个男子,没准是约定好要浪迹天涯的情郎云云。

    很显然,江月眠成了他们眼中执着等待心上人前来的痴情女子。

    眼看小年将至,天气越来越冷,来客栈入住的行客骤然减少,无八卦可听的江月眠终于想起该去找一处宅院租下来,打算独自过这个新年。

    在城中逛了半日,最终在西大街的尽头租了个一进的宅院。

    待随意收拾一番后,江月眠抬头望天决定出门采买一些用品和食材。也就这两三天镇子上的商铺基本上都要关门歇业,准备迎接新年了,为了保证来年店铺重新开门之前一直有饭吃,此次采买她花去了不少银两,出门前还鼓鼓的荷包很快就干瘪了下去。

    “这完全是在坐山吃空嘛!”交完最后一份订金的她站在木炭铺前感慨。

    这会儿她也意识到自己没有资格一直颓丧下去,并开始琢磨要不等来年开春回旧都,询问一下阿枝,看看对方愿不愿意跟她做些小买卖什么的,也不图能混成富甲一方,能糊个口就行。

    边想边往临时住处而去,在路过一家飘着香味的小馆子时,江月眠忍不住顿足。

    走了许久,肚子刚好有点饿了,于是抬脚拐了进去。

    进了铺子,见里面唯二的两个男人正在说话,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男人对背对她的高瘦男人说:“明天铺子就要歇业了,这点钱你拿去,多的就当是过节费。”

    那高瘦的男人忙推辞:“这怎么好意思,老伯您就给我该给的工钱就行。”声音十分耳熟,江月眠一时想不起在哪听过。

    “哎!客气什么,叫你拿着就拿着。”

    “那......谢谢老伯。”

    那掌柜的刚好侧过脸看到杵在门口的江月眠,“哟,来客人了!青禾,你快去招呼。”

    青禾?!

    她惊诧地看着那高瘦男子转过身,对方虽穿着因打杂而变得油腻腻的褐色常服,但那张丝毫不受影响的清秀俊脸,可不就是被她安置在乌蒙寨的男人吗!

    “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
    两人异口同声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