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别

    “解总,您让我查的东西已经都查好了,过会儿就发过去,您看还有什么安排吗?”

    “按我之前说的,盯着他,有什么异常随时告诉我。”

    “您放心。”

    解雨臣挂了电话把电脑打开,安排去德国的人已经发来了邮件,是黑瞎子这几天的行程,还有几张图片。黑瞎子之前说要去德国帮一个朋友的忙,解雨臣也没细问,这人阅历丰富,社会关系也很复杂,世界各地都有他的朋友,欠下那么一两个人情也很正常。解雨臣安排的眼线已经查清了黑瞎子这几天的行程,先是去了一家私人医院检查身体,主要是查眼睛,然后又去了一个音乐节看表演。这几天去了一个有名的拍卖行,装束也换了,不再是那套皮衣,改成了纯黑色西装,解雨臣一看就知道他那一身都是值钱货,想来他这位朋友也是有点家底。

   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做了太多次临时标记,解雨臣最近明显感觉到自己对黑瞎子的依赖是越来越重了,对方不过走了一个星期不到,他这心里居然有点空得慌,秀秀喊他一块去酒吧玩,他也以工作太忙为由给推掉了。虽然忙工作确实可以强迫自己不去想黑瞎子,但这一天里面总有那么一会儿闲下来的时候,这时候他那脑子就开始不受控制的想念黑瞎子的声音,味道,想他曾经说过的话。

    解雨臣合上电脑,叹了口气,咖啡已经喝了好几杯,黑瞎子不在,他甚至都不想回家,一想到那个屋子里空荡荡的没个人,他就觉得还不如就在这办公室里凑合睡一下,结果就是六七天过去了,他还从来没回过一次家。办公室里面还有一个隔间,有床有衣柜,倒也能对付,但是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的滋味并不好受,这几天黑瞎子也忙,只有早起晚上发条消息来问好,提醒他按时吃饭少抽烟,两个人正经还没通过一次电话。要放在以前,解雨臣绝对不会因为一星期没见着一个人而难受成这样,但是现在黑瞎子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太重的痕迹,他知道自己陷得很深,几次想抽时间打电话过去,想想还是忍住了,一是怕打扰黑瞎子办正事,二是确实觉得别扭,自己多少也是个成年人了,不该像个孩子一样黏人,动不动就打电话,想想就够惹人烦了。其实这里面解雨臣也存了私心,前一段他跟黑瞎子进展飞速,也是因为天天都腻在一起,现在分开了正好冷静冷静,想想这段关系是不是冲动之下的结果,他现在是既怕自己冲动,又怕黑瞎子冲动,他们俩这身份太特殊,不是能拿感情开玩笑的人,有些事情,不经过时间的检验还真不行。到目前为止黑瞎子对他的态度一直都很好,不管他怎么表现出不正常,对方都没有生气,也没有被他吓跑,想来是因为见多识广见怪不怪了,但是解雨臣心里头始终存着担心,自己身上背着解家和九门的重担,这是到死都甩不掉的,黑瞎子要是想跟他永结同心,那这担子多多少少也会压到他身上去。解雨臣实在舍不得让黑瞎子趟这浑水,九门的罪孽他一个人要是全能背下来,就犯不着再去祸害其他人,何况黑瞎子曾经说过,只有那些有趣的事才能吸引他,只怕时间一长他也就腻了这些糟心事。

    想着想着解雨臣觉得有些头疼,自己这心态确实有问题,一面又贪恋黑瞎子给的偏爱,一面又想趁早把人推开,明明前几天连孩子的事都谈上了,黑瞎子才刚离开几天,他就又开始摇摆不定,感觉之前的事都像做梦一样,好像明天一睁眼那些承诺就都化作泡影。

    窗外的夜景很是不错,解雨臣举起手机拍了两张,感觉不太满意,又删掉了,正想举起手机再拍,黑瞎子那边就打了电话过来。

    真是怕什么来什么,解雨臣叹了口气,把电话接了,对面很快传来黑瞎子的声音,

    “花儿,想我了没有。”

    解雨臣轻声笑了笑,回答道: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想了?不许哄我啊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想了。”解雨臣坐下来,盯着天花板。

    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,黑瞎子又说:“你把电脑打开,咱们还是视频聊吧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了,听声还满足不了你?”

    “是,不看看你什么状态我不放心。”

    “你这话说的,好像我是个定时炸弹一样。”

    解雨臣把电脑打开,接通了视频,这还是他第一次看黑瞎子穿西装,之前虽然在照片上看了一眼,但会动的人冲击力比照片大得多,黑瞎子正坐在沙发上,西装穿得很板正,打领结抽雪茄,完全不是给他当司机时候的气质了。

    解雨臣不仅感叹道:“果然是人靠衣装啊。”

    黑瞎子就笑:“那是爷底子够硬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样,活儿干得累吗?”

    “不累,来拍卖行给人当顾问呢,最烦这些暴发户的做派,附庸风雅,其实肚里没半瓶墨水。”

    “有多少墨水到你面前不都白搭么。”

    “我发现你今天嘴怎么这么甜,不会是背着我跟别人勾搭上了吧?”

    解雨臣低头笑了笑,嘴里全是苦涩,他倒希望自己事到如今还能像黑瞎子说得那么潇洒,现在实际情况是他有点离不开黑瞎子了。

    黑瞎子看了一会又问:“你杯子里装的什么?水还是咖啡?”

    解雨臣一愣,随手把杯子推出画面,他这一晚上已经三杯咖啡下肚了,晚饭也没顾上吃,要让黑瞎子知道了准得招一顿数落。

    这边黑瞎子果然开始唠叨:“我有时候觉得你能活到今天真挺不容易的,也不用别人害你,你自己每天活得就跟慢性自杀似的,明明也挣那么多钱了,怎么就不知道好好享受……诶我说话你听了没……”

    “听着呢听着呢,黑爷还有什么指示?”

    “就知道跟你说这个你压根不上心,得,换个话题吧,解雨臣,你这几天是不是安排了人在我身边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眼看事情暴露,解雨臣也不再隐瞒,点头承认了。

    黑瞎子一拍大腿,“我说你费这个事儿干嘛啊,你想知道我在忙什么,直接来问我不就好了吗?还花钱请人暗中跟踪我,你不如把这钱给我呢,肥水不流外人田懂不懂?”

    “我这不是怕你生气么。”

    “你偷偷查我行踪这事我知道了就不生气是吗?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黑瞎子见他答不上来,也就不再追问,从包里掏出一沓纸放到镜头前给解雨臣看。

    “我前几天去做了个体检,主要还是看眼睛,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,我心里得有个数,再说你之前提起孩子的事,我也怕把这倒霉东西传给孩子,不过医生说了,几率不大,你别太担心。你要是真的怕我基因不好,那这事就算了,我对孩子没什么执念,全听你的。”

    “这个事情等你回来我们再商量吧,现在什么都不确定,我也不能把话说死。”

    “行。”黑瞎子点头,把那德语的体检报告收了起来。

    解雨臣喊住他:“最后那几页查是什么,好像不是眼睛吧。”

    “哦,这个,这个是肾功能。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后头这个是jingzi活性。”

    “你还真是挺面面俱到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当然啊,生孩子这事不是闹着玩的,万一有什么闪失伤了你的身子,我可没地方后悔去。”

    “我没有那么娇气。”

    “跟你娇不娇气没关系,我必须尽可能把风险降到最低,这件事我能帮到你的地方太有限了,我也害怕自己会无能为力。”

    解雨臣笑了笑:“原来你也会害怕啊,我还以为你把什么都看得通透了,活着也就无所畏惧了呢。”

    “那不一样,”黑瞎子说,“能看透不代表就能置身事外,这完全是两个概念。我会担心和害怕的事情还有很多,只是你不知道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那这些事情和我有关吗?”

    “绝大部分都和你有关。”

    “听起来好像我给你的人生增添了很多负担。”

    “你非要这样理解的话——”

    黑瞎子突然靠近镜头,解雨臣下意识就往后撤了撤,竟然忘了对方只是在屏幕里。

    “你非要这样理解的话,等我回去之后咱俩就得好好谈谈了。光谈还不够,得配合点强硬手段才行,你这人脾气太倔,就认那死理,非得治服帖了才肯换换思路。”

    解雨臣托着下巴看他:“什么叫治服帖了?说来听听呢?”

    黑瞎子收起了刚才那副开玩笑的模样,往沙发上一躺,拿起手边的雪茄抽了一口,他不笑的时候身上有种诡异的压迫感,虽然解雨臣现在没跟他面对面坐着,但是透过屏幕仍然可以感觉得到,他那左手搭在膝盖上,离镜头很近,解雨臣能清楚的看见上面的青筋,解雨臣禁不住想起曾经这双手在自己身上留下过多少痕迹,掐过他的腰,揉过他后头那两团rou,还不止一次的攥住他的脚踝,方便黑瞎子把他干得直喷水……

    解雨臣赶紧闭上眼,逼自己不去想那些要命的画面。偏偏这时候电脑里又传来黑瞎子的声音——

    “花儿,戴上耳机,咱俩说点有意思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