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闯入

    回程的路上,马车行驶的方向---别院,而非皇宫,将将到达时穆婉清才有所察觉。

    “我们这是要去哪儿?”穆婉清依稀能猜到他们的用意,问道自己身边的两位。

    “婉婉,”回话的该是赵子钰,这马车是往他院落方向行驶,偏偏应她的是另一位,“我们商榷过,觉着你还是在别院里最安全,至于解药,我们去想办法解决。”

    空旷的道上,车辕平缓前行,“如果只是这样,我当然会听从你们的安排。”

    “但……其实我与某人达成了一个约定,我想完成后,再在别院里静待你们的努力,可好?”穆婉清平静而又坚定的看向两人,与其说是他们在商榷,不如只是诉说自己的意愿。

    “婉婉,”沉默的赵世子开口道:“你说的……是何人?”不愿去猜疑,但无依傍之家世,无财权可己用,她口中的约定,会以何种物件去交换?

    “子钰是忘了吗?我是二殿下的宫奴,所以与我达成约定的便是他了!”

    没有隐瞒,穆婉清又如实道:“我曾答应过,他交出解蛊的法子,我便会以人蛊侍之,直到他双腿康复为止!”穆婉清只是道出自己与赵朔间即利用又相互帮忙的“关系”。

    不过诚实往往是伤人的利器,“嘭”一声,结实的车厢被一拳开出个敞亮的口子来!

    “谢允之,你不制止吗?”赵子钰明显压抑着怒火,冲谢允之加以斥责。

    “子钰,这不是允之能决定的,”挡住男人的责难,“是我自己的主意。”

    从山上下来时,穆婉清就肯定,无论自己再有过多么糟糕的经历,他们都将会缠绕着自己,不是说她变得多妖娆美艳,只是这两个傻瓜就非她不可而已,所以真话即便是只刺猬,会扎得彼此像她手中的拳头般鲜血淋漓,但事实如此!做不得虚假!

    谢允之沉默不语,赵子钰亦然,刚刚那问题很愚蠢,导致这一切的,不就是他们的无能亦或是强迫?

    失落的赵某人无比懊悔自己幼稚的举动,他种下的因,现在果子苦涩,又像个顽童般闹起脾气来。

    “笑什么?”赵某人嘟囔道,不过这个时候,能笑出声的,好像就只有让他们又爱又无奈的穆婉清了。

    “子钰,”举起那一拳破穿马车的rou手,“你不觉得现在这手,好像只刺猬呀!”一旁的谢允之也笑出声来,他真佩服女人此时的想象力,刺猬,世子爷那血淋淋,插着木茬子的手,怎会神似刺猬呢!

    穆婉清低着头颅,仔仔细细处理着赵子钰嵌入rou皮的木茬,那神色仿佛所有的伤痛都落在自己身上般。

    “子钰,”穆婉清嗓音一丝丝沙哑,眼未抬起,“当初我爱着沉黎,但为了活命,可以委身于你……”

    不知她怎会说道这些,赵子钰刚想制止,一滴泪,落在伤口上,打乱了男人的思绪。

    “后来我爱着允之,但为了解蛊,又可以与赵朔交易。”

    一滴滴,似是串了线的珠子,划过脸庞,隐入男人手背上的一片鲜红,穆婉清又握住想来安慰自己的谢允之。

    对赵子钰,她的心是复杂至极,爱着,也恨着,因他的威胁,她与叶名琛有了深渊似的误解,厌恶,

    “其实我从不觉得为活着出卖身体有什么羞耻的,我也曾想过拒绝,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死亡面前无所畏惧。”坦诚自己的怯懦,坦白她的软弱,似乎唯一值得一赞的,便是自己的真诚罢了,而这份真诚,其实源于她心底又一个约定。

    很久以前,在她与丈夫尚未婚姻时,曾因某个特殊的原因,她想结束掉两人之间的关系……

    “钱先生,我想我们应该结束了。”这痴情的傻瓜只因自己随意的一句对郁金香的赞美,即便是秋雨叶枯的季节,每个早晨都依旧手捧着不同色泽的郁金香敲响她的房门。

    “小梨……”男人呆愣很久,手捧着鲜花,像尊雕像般凝视着穆婉清。

    如果说匹诺曹的鼻子在说谎时,会伸展到无限长,那与其一样很难去扯慌的穆婉清,她的谎言就像是泡沫一般,他痴情的凝视只会让她更狼狈地丢盔弃甲。

    “我说了,我们……”语气凝重地重复,却换来男人很不绅士地打断。

    “小梨,你真的是一点都不擅长说谎!”他爱她的“很多”,当然也包括她说谎时不知所措这一点!

    递上花束,在小女人快溢出泪水的眼角上亲吻,“明明爱我爱到难以割舍,还说出那些让人伤心的话,”隽永深情的吻在两人唇齿间缠绵,“以后不准说谎!否则,下次,我不保证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!”

    小小的约定,在她的人生中,她在践行,也许有隐瞒,但从未有过谎言,赵子钰想要的真相是一只刺猬,她展开柔软的“肚皮”告诉他真相,但,子钰,你要的真相就像只刺猬,它背上的刺已经扎得我“鲜血淋漓”!

    赵子钰半字难言,胸膛下的心脏扭做了一团,好似皱巴巴的宣纸,一旦有了褶皱便再也无法平整,若说是出卖,自己便是第一个威逼着她,出卖身体的无耻之徒,未曾反省过,也更未设身处地细究过,他的威逼利诱和紧追不舍对她是怎样的痛苦!

    小小的车厢里,不语的呼吸只会让空气更加凝窒,这一次赵子钰换不来穆婉清的安慰,比起他刚才可笑的责难,穆婉清只是简单的陈述事实便会让他心痛如绞。

    “我可以为了活命,为了解蛊,与陌生的男人达成rou体上的协议。我试过反抗,但我的力量太渺小了,还记得我从王府消失的那天,其实是遇到了司徒岚,他知道我身上的蛊,其实在失踪的那天,他便将我带走......”无心关注自己伤口,赵子钰还未觉察到他的手,正一点点地愈合,“后来我逃了出来,但他追上了我,在悬崖上……他说,若不从,是死,若从了……他会邀跟着的侍卫们一起共享我的身体!”

    像是故事,穆婉清娓娓道来,女人的嗓音像是大提琴拉奏的曲目,低沉,无丝毫起伏,平静的似是海上无一点浪花,然而,这一切,听客们的心像是被巨蟒缠绕上,一点点勒紧,在毫无察觉时停止了呼吸。

    “跳下去时,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勇敢,也许早该如此……”深叹一声,嗤笑道:“叶……他也许也希望过我能以身守节吧!如果我真如此了,他也许就不会那么痛苦!”

    赵子钰,谢允之知道她说的是谁,不知何时起,她就不再提及那人的姓名了,但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视死如归的穆婉清吗?

    “不准!”

    “不要!”

    两人都给出了答案,他们不允许如此,胆小也好,懦弱也罢,他们爱的就是这样贪生怕死,又让人爱之深切的穆婉清。

    两人的异口同声让穆婉清泪花上染上笑颜,“所以我活的好好的!因为我发现那样的勇敢太愚蠢了!”

    血脏了罗裙,赵世子正在被包扎的手不知不觉中又完好如初,这本该欣喜,但……若是泪水就能治伤,她的用处越大,那她的时间也就不多了,穆婉清心中如是,却又抬起被泪花浸湿的小脸,笑着继续道,“我与赵朔只是约定,此次回宫,若是有机会拿到冰雪莲星,那岂不一石二鸟?”边说着,边用手帕包扎好所谓的伤口,听客们心不在焉,没人发现有什么不对之处。

    马车渐渐逼近城门,“暂且依你!”世子爷还是妥协了。

    一角城隅,撩开车帘里,一只鞋刚踏出马车,“那再见了!子钰……”

    穆婉清话未说完,一长臂又将她拦腰截回车里,身后是赵子钰,身旁是谢允之,一个吻在自己耳后,一个吻上唇rou。

    “婉婉……”谢允之发烫的呼吸在女人唇边打颤。

    腰身的手更紧,赵子钰在后脖梗间不断厮磨道:“我与谢兄每日都会进宫!所以,我们每日都会去看望你的主子!”话说的恶狠狠,穆婉清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男人们纷纷快亮出的獠牙。

    留下印迹,无论是脖颈还是双唇,只要一想到她会为了那可恶的蛊虫,与另一个,他们之外的男人相互融合,气愤,自恼,想要说的话辗转了半晌又止于舌尖。

    先下车的是谢允之,他看出世子有难言之语,于是体贴地将车厢留给了他们。

    穆婉清还未脱离两男人刚才的痴缠的状态,她被亲的酥软了大半个身子倚在赵子钰怀中。

    “穆婉清,我错了!”

    这一次,他是真的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儿了,不仅是别院里为达到目的的不择手段,还有他与叶名琛的肆意妄为带给她到目前为止都无法解除的痛苦,如果时光可以倒流,如果再有一次选择的话……

    “那你要接受惩罚吗?”在赵世子无比懊悔时,被搂在怀里的穆婉清突然道。

    “惩罚?什么惩罚?”王子与庶民同罪,这话虽亘古如此,事实上,除怀安王对世子的严苛外,这天下好像真没有哪个不知死活的人有过这样的念头,不过他怀中人好像不属于这个朝代!

    穆婉清转过身来,只见那张他依旧熟悉的小脸上不再挂有怜人的泪珠,而是……赵世子意想不到,又内心暗呼危险,穆婉清独有的让他冷汗连连的微笑。

    “什么惩罚呢?子钰猜猜,对我做了这么多坏事,你……觉得该如何惩罚自己呢?子钰,我的惩罚其实很简单,我要你向叶名琛坦白你所知道的一切,告诉他所有事实的原貌。”

    一脚踏进泥潭,赵子钰只觉得另一脚好像也无力回天了!深陷在名为穆婉清的沼泽中,聪慧如他……

    “所有?”

    “对,所有!”

    穆婉清看着男人俊美的面庞一点点僵硬,宛如一朵娇艳欲滴正在绽放的玫瑰一瞬间被附着上刺骨的寒霜,为何……会惧怕?真相原本就具有海啸般能粉碎巨石的冲击,更骇人的,恐怕是所有真实后面的伪善。

    “我理解你所有作为都有自己的考量,但赵先生,我们的未来可承载不了你太多的野心……”

    不再给赵子钰讨价还价的机会,穆婉清下了马车,飞快跑到等待多时的谢允之身边。

    “在等我?”

    谢允之点点头。

    ---他总是这样,默默陪伴,默默等待。穆婉清踮起脚,凑到谢医生耳边,“会好奇我们说了些什么吗?”

    男人闻言,摇头。

    穆婉清见状,左手的食指勾起他的食指,并行间,偶尔侧目的余光望向男人,眼底是道不清说不明的愉悦,也许……只有在谢先生身边,自己才能心无芥蒂的随心所欲吧!

    “允之.....”

    “嗯?”

    “我爱你。”没多少羞涩,说完也没有想快速逃离的窘迫,她想让谢允之习惯这三个字,就像是呼吸般习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