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往世界的尽头

    金翅族素来喜欢擒贼先擒王，不料被晟释反其道而行之，将这一守则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了他们。

    擒获敌方王子的佳讯传来，在前线奋勇杀敌的士兵们顿时士气高涨，乘胜追击，逼得敌军连连后退。

    赤金龙的旗徽迎风招展，似活龙在风中游动。

    一时之间金翅族军中大乱，国主派使臣前来与晟朝和谈，愿意主动在边境线退兵三十里，以求二子平安。

    然晟释早已派遣密探将二位王子送还帝都，国主的谈判十分被动。

    当然使臣也曾尝试着将晟释的胁迫降到最低。

    “漠桑与豻桑不过是国主膝下两位最不起眼的王子。假使皇叔当真要伤了他们的性命，国主依然会有其他的儿子。”

    晟释无谓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“尝闻二位王子的母亲乃是族中圣女，身负妖力。但圣女早已去世，即便日后国主再行繁衍，也不会再有如此优异的王子了吧。”

    国主见夺回二子无望，是夜组织了一队精兵，如入无人之境般杀入晟释营中，意欲挟持晟释，与晟朝交换人质。

    刀枪火焰之中，晟释静静地拥着大髦中的夕绛珠，看着周遭双方士兵争斗不休，唇畔溢出一声叹息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自己那侄儿有心放水，金翅精兵哪能如此轻而易举地攻破重重防线？

    就算国主掳得他去，又顶什么用？

    别说挟皇叔换回两个宝贝儿子了，晟蛟只会劝国主立刻撕票，越快越好。

    在他被国主怒而杀死之后，晟蛟定然悲不自胜，怅然泪下，跪谢皇叔以身殉国。

    厮杀正炽，有无数暗箭从背后而来。

    夕绛珠下意识地抱紧了晟释的腰。

    流矢从肩胸穿过，似乎是淬了毒，伤口麻麻痒痒，很快遍及全身，让她不能动弹。

    眼前一黑，夕绛珠没了意识。

    等到她再醒过来时，映入眼帘的是横贯天际的星河。耳旁唯有呼呼风声，不闻刀剑嘶喊喧嚣。

    她被抱在晟释的怀中，他走得既慢且稳，身躯随着步伐，以一种小幅度的频率轻轻摆动着，好像是怕吵着了她。

    “十叔叔？”

    听见夕绛珠唤他，晟释低下头，“醒了？”

    她揉了揉眼，“我记得我中了箭……”

    兴许是漫天星辰入了他的眼，让他的目光看起来也如此地璀璨而温柔，“伤口还疼吗？”

    夕绛珠看了看自己的胸口，有几处被勾破的洞，是箭矢的形状，洞口透出幽幽的蓝光。

    她伸手去抚，好像伤口被某种法术冻住了一般，“只是冷，但是并不疼。”

    她看晟释的眼神中带着难以形容的悲怆，再想想暗箭射来的方向，也明白了什么。

    “十叔叔，陛下不是有意要杀我的。”

    “不，”晟释摇摇头，“他只是想杀我而已。”

    不需要皇叔再越厨代庖，让他死在敌军偷袭中就是最好的结局。

    不知晓他的大髦里还藏着夕绛珠，所以下手也不曾留情。

    他握着夕绛珠冰冷的手腕，“你怎么那么傻？”

    感到了有箭矢来，也不知道偏身躲避。

    夕绛珠唇齿间呼出白色的冷气，“我……也没有想到这么多。”

    只是不想离开他，只是想一直跟他在一起罢了。

    “十叔叔，你要带我去哪里？”

    指下手腕的脉搏越发微弱，感受到她生命的流逝，晟释的眼中弥散着微不可见的泪意。

    “十岁那年，我站在花园中，思索着人生的虚无与痴妄。想着是否应该一直朝着某个方向而去，直到抵达世界的尽头。”

    “天空的背后是什么呢？星辰的边缘在哪里？神明的眼睛是否凝视着大地？”

    “就在那时，你抓住了我的手。我转过头，在你眼中看见了探索未知的好奇。”

    夕绛珠记得那一天，她撞见了晟释使用玄术小秘密的那一天。

    她并不会知道，自己伸手这一握，将他整个人生改变。

    “我当时突然觉得，这个世界，因为你的存在而变得富有了趣味。我想要留下来，看看你眼中的世界。”

    他本以为这一停留就将是漫长的一生，直到耄耄之年与她一同溘然长逝。

    却没有想到这一刻会来得这么快。

    而现在，他终于可以带着她一起启程了。

    “绛珠，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？”

    夕绛珠终于明白自己身在何处了。

    在广袤无垠的天空，一步步登上未知的高处。

    脚下是熙熙攘攘的红尘万丈，是滋养爱恨纠葛的大地，是逐渐微弱的人间灯火。

    而他们正在接近着这个世界的寂静边缘。

    夕绛珠点了点头，“嗯。”

    日月星辰仿佛触手可及，她当真伸出了手去，看细碎的星光在指尖绽开，缓缓弥漫而上。

    “十叔叔，世界的尽头是虚无吗？”

    “不，是另一个世界。”

    她在消散中抱住了他，“那么……生命的尽头是消逝吗？”

    “不，”晟释以手回拥，“是重逢。”

    （叔侄篇         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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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作者的话：

    镜像总是要消失回归本体的。这是一篇我很少写的通篇男视角为主的小说，果然是其凉无比。突然悲催了我。(   ???????ω???????)?   ?

    接下来休息的几天会搬运梁祝篇和皇帝篇。已在正文买过的可以不用再买。如果实在要买我也没有办法，谢谢土豪。